第五十六章 井下之约-《女侠千古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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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彻回想了一下说:“大约有三几十支。相较弓箭而言,的确既快且准。”
我思索着道:“对付大汉皇帝,只带了三十几支,看来他们存货不是很多。啊,奇怪呀,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,为什么这么仓促行动呢?再等个两三年羽翼丰满后动手,胜算不是更大吗?就算刘安没脑袋,刘城壁跟那个神秘的丹心墀主人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,这么大的事应该更谨慎才对……想不通啊想不通。”
刘彻说:“兹事体大,待我们上去再议不迟。”
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,我们开始想办法,幻想着那些武侠小说里的情节,或者这井里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密道通向外边,可惜现实中没有那些戏剧性的奇迹。连那些被我们连累无辜丧命的村民们的尸体都利用上了,但是还是无法出去。
开始时,外面还有些脚步声,到了晚上,就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了。
虽然是夏日,但井水的寒气却愈来愈重,到了夜里,我们必须相互拥抱才能抵抗寒冷。但也因为这样,井底的尸体腐烂的不会那么快,反而使我们的景况不至于更糟。
经过一天两夜的折腾,体力严重透支,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饥饿的滋味,腹鸣之后,就是胃痛,接着无力感一点点地侵袭着身体的每一部分。
困在井底的第三天,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,怀疑他们是否已经扩散撤军,也想过喊几嗓子找人救命,又担心还有他们的人在,自寻死路,于是作罢。
饥肠辘辘的我们终于开始饮用浸泡着尸体的井水,顾不得人性尊严,顾不得污染卫生,更顾不得心理反应,生死关头,人的求生意志占据了一切。但奇怪的是越喝就越饿,身体仿佛变成一个无底的深坑,空洞得令人痛苦难挨,但胃却肿胀得难受。最令人尴尬的是生理问题,水喝多了就要解决身体排泄物的问题吧,这个时候人的羞耻感已经降到最底,只剩下本能了,无论是皇帝还是女人。刘彻是男人,还可以对着井壁中的暗洞来办这个这个事儿,我就惨了,只能就地解决,最后这个井底一井三用,卧室兼厨房兼卫生间。
于是问题又来了,做了卫生间之后,这井水还能喝吗?
我是不肯喝的,刘彻更不肯喝,所以会不会死在这里有没有可能获救?这个已经不再成为问题,现在的问题是,如何再撑过一小时?如何再撑过一天?
“陛下?”
第四天上午,阳光从孔隙中静静地投射向我们,我有气无力地唤着,没反应。我轻轻一推,还是没反应。原来是饿晕了。
我拼着最后的力量,用短刀划破了手腕,就是破口送到他嘴边,同时用刀柄狠敲他的脑壳。
刘彻动了动,还是迷迷糊糊的,本能地吸吮着如同婴儿,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后,一下清醒过来:“你做什么?”声音嘶哑难听。
我扯动着干巴巴的嘴唇挤出丝笑意说:“据科学考证,女人的生命力比男人强,不吃不喝的情况下,女人能活七天或者更久,而男人只有五天。”
刘彻呆呆看着我手腕上的血,那血殷红殷红的,缓缓地流淌。我急着说:“喂,快点喝呀,别浪费了。”
刘彻拿过我手中的短刀,割下自己的衣袖,扎住流血的伤口。
“死有何惧?”他脸色憔悴,神态却极为平静。“与你同死,是朕之大幸。”
“我可不想死。”我喘息着。还没见老公最后一面,怎么舍得死。
“其实有个方法可以活命。”
“不必多讲。”刘彻知道我想说什么,坚决地拒绝。
还能有什么方法,无非是喝井水吃腐尸。可是别说一国之尊的皇帝,就算是我自己,也根本做不到,何况还是无辜被我们连累丧命的村民的尸体,那已经超过了作为人的人性底线。
“就这么死了,我不甘心。”我有头晕晕的,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,眼前出现了一只烧鹅,香喷喷油汪汪的。
舔舔舌头,口里干干的嗓子直冒烟,已经没口水可吞,我叹口气闭上眼喃喃自语:“好死不如赖活着,虽然掺了尿,那水也不是不能喝,在沙漠里,人渴极了连骆驼尿马尿都喝呢,为什么我们不能喝?一样是人,你我也不见得比别人高贵。”
说着勇敢地抄了一把井水,捧到自己嘴边,奇怪的气味令我皱起了眉,终于身体向大脑屈服,颓然将到口的“水”流掉。
心里明镜儿似的,总会到捱不了的时候,这混合着血与尿的“水”迟早要进肚子里救我的命,也救他的命。
斜睨了一眼刘彻,正好对上他怪怪的眼神。
“别这么看着我,让我觉得自己很卑贱。”
刘彻说:“你是我所见过最高贵的女子。”
“嗯。”我毫不羞愧地表示赞同。
“时而纯净清澈,时而狡猾慧黠;时而柔情似水;时而冰冷如霜。有胆有识,有情有义,不畏权势,不惧生死,与人相交报以肝胆,与国谋事还以忠信。分明如花红颜,却有男儿侠烈心肠……”刘彻倚在墙壁上,怀中抱着我,数算着某人的好处,脸上呈现出奇怪的微笑。好像缅怀,又象憧憬。
孝子割肉饲父,我放血救君王,普天下这么好的人哪儿找去?不过再怎么好也不至于象刘彻说的这样子,实在言过其实,厚脸皮如我,也难免有点吃不住劲。
“失一刘丹,虽为天下至尊,又有何意?”也许感觉到了最后的时间,平时无法出口或不能出口的心里话,刘彻毫无顾忌地全说了出来。“我喜欢你,富贵权势、尊荣威严乃至天下,朕愿意统统给你,为什么你不肯接受?”
我轻声说:“陛下的心装着天下,对于我来说太大了,我的心很小,没办法装下心里装着天下的男人。”
刘彻怔了怔,问:“我若不是皇帝,你会怎样?”
我毫不犹豫地说:“我一定会喜欢上你!”
附加上解释道:“你这人才华卓著人品出众,又酷又帅,想不喜欢都难。”
这说的倒不是假话,试想下如果他不是皇帝,而我又认识他在先,交往下去日久生情那是很自然的事。
估计刘彻是懒得追问“又酷又帅”这类的超前流行语的含义,他只问自己感兴趣的东西:“晏七行又如何?”
我幽幽叹道:“我认识你在先,如果喜欢上你,怎么会有晏七行呢?”
又是沉默……
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,每过一秒,只会增加饥饿所带来的痛苦。我们终于发现,如果不说话转移注意力,我们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。真的会丧失理智做出禽兽才做的事。
所以我们开始交谈,虽然没有力气,虽然渴得要命,我们不停地说话,天南海北、古今中外、天文地理、文学诗歌。再加上趣味秩事,又一天又这样渡过。
第五天……
刘彻开始扯着脖子喊:“来人,朕是大汉天子,有没有人?”
在密闭的井里,那声音震得人耳朵“翁翁”响。
上头自然没有回应。他们,应该已经离开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中蛊的原因,我发现自己的抵抗力远不如从前,甚至比不上穿越之前。在组织里进行魔鬼训练时,曾有七天未进水米的记录。但如今不过五天,我已经一脚迈进死亡的大门。
“不要喊了。”我喊着,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大,其实不过是虚弱的呻吟,用力之后顿时眼前发昏,黑暗瞬间将我淹没。
昏过去又醒过来,觉得唇边咸咸的,刘彻在效法我割腕取血。
“给我水。”我连推开他手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能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央求他。
刘彻好像没听见,说:“快喝,别浪费了。”
血顺着手腕往外流,本能驱使我大大地吸--几口,然后我闭上干裂的嘴唇说什么不肯再喝。
这样就够了,君臣之交朋友之谊爱慕之情管它什么都好,单凭危难中相濡以沫的情义,就比什么都宝贵。
忽然有一丝遗憾,如果他是晏七行就好了,就可以为我们跨越时空的爱情画上最美的句号。
可是,幸好他不是晏七行,我希望他好好地活着,这样我死后,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想念我,否则不是太可怜了吗?
“不要想念他。”刘彻含着自己的手腕,含混不清地说。
“我就要死了。”我昏昏沉沉地提醒他。
“我们不会死。”刘彻再次强调。
他还真对自己“上天之子”的身份有信心,而且他的精神比我好太多了,奇怪!
可是,他干吗含着自己的手腕不松口?
我的意识不太能集中,一个问题突如其来地冒了出来,使我头脑一时间清楚了不少。
“陛下,问你件事儿。”那是个一直萦绕心头的疑问。“那个和田玉,在匈奴碎掉的那个,是真的吗?”
刘彻明显一怔,半天没说话。
“陛下,我快死了,这最后一个心愿,难道你都不能成全吗?”一口气没上来,我剧烈地咳了起来。
刘彻急忙伸手拍着我的后背替我顺气。
好容易止住咳嗽,生命力又去了大半。
“假的。”刘彻说。
我没听明白。
“送给匈奴少年的那块是假的,真玉在朕手中。”
之前虽有怀疑,但我内心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。刘彻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,我心里“轰”地塌了一角,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刘彻脸色如常毫无愧色地说:“当年晏七行将玉呈给我,起初我并未在意,岂知你居然为了此玉入长安办武馆,始知此玉对你一定关系重大,便仿制膺品以备后用。之后你入朝为官,朕也曾有意将玉还你,却从你口中得知世外桃源之秘密。朕深恐你得玉之后一去不返,是以谎称将玉赐给匈奴一少年。其实赐给那少年乃是膺品,真正的和田玉尚在朕的手中。”
我苦苦一笑,无话可说。一块和田玉改写我的命运,这早就是我的认知了。
刘彻接着说:“朕原本打算待得匈奴平定,后嗣有继,便与你携手桃源,岂知先有你出使匈奴,后有子夫红蝶事件,继而你竟不告而别,与晏七行远走天涯,令朕手足无措。幸好天不负我,今日与你再度重逢……”
他忽地住口不说。也是,固然见到我,却也将我们两个推入绝境死地,天到底是负他还是不负,谁也说不清楚。
上帝,你真的要我死在这儿吗?我心里不断默祷。那就让我死好了,请别让刘彻死吧,请理清混乱的次序,让历史恢复正位吧。上帝,噢上帝!
刘彻握住了我的手,毕竟是有一些歉疚的。我强打精神说:“算了,反正都这样了,真假都无所谓。不过你答应我,如果这次侥幸逃出生天,把那块玉还给我吧。”
这么说不过是安慰他,抹平那一丝歉疚而已,到了这个程度,真想不出怎么样逃出生天。
刘彻却当了真,一口答应说:“好,不过朕有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时候了还讲条件?真是的。”我埋怨着,是不是饿得不正常了?
刘彻说:“此番若能出死入生,朕将和田玉完璧归还,而你则要答应朕,做朕的皇后!”
“随便。”我已懒得跟他废话,困倦象浪潮一样涌来。
“刘丹素来一诺千金,既已成约,不可反悔。”刘彻的声音越发的模糊。
什么约定?约定什么?我困难地跟思维挣扎,意识渐渐趋向游离状态。
此后,井底复归沉寂。
不知睡了多久,被一阵奇异的响声惊醒。睁眼一看,刘彻早已站起,侧耳用心聆听。
声音来自上头地面,是人的脚步声,不止一人,而是许多人。
是什么人?刘城璧去而复返?
正猜测间,刘彻忽然大叫起来:“朕是大汉天子,速来救朕!”
我呆呆地瞪着他,既无力也无心去阻止他,横竖是一死,被刀杀剑捅也总比饿死强。
脚步声凌乱起来,接着,有人在移动石磨。
突然,阳光大盛,明亮的光线里,隐隐看见上面探身下望的人,那是一群——大汉正规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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