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我今日不比脚。”早来的武馆老先生放下了那句老话,眼里却有笑。 他伸出指头在桌面上点了点,“你们把榫卯做在桌上——不做成器,只做‘牙口’。你,” 他指徒弟,“把榫做细一分;你,” 他指老木匠,“把卯做宽一丝。你们都‘让’一点,看看合不合。” 徒弟咬牙剁下,手起刀落,木芯明亮。 老木匠剁卯,刀痕稳,手腕微微松。 两块木头合在一处,竟紧得寸丝不漏,又不涩。围观的人发出一声低呼。 老木匠和徒弟都愣了片刻。 老木匠把榫拔出,看那细薄的一圈余缝,眼里有水意:“让一点,反紧。” 徒弟没说话,忽然低头在红绳上摸了一把,像感谢。老木匠学着他的样子也摸了摸。老先生缓缓道:“让不是弱,是会听。木也听。” “这活按你们合做。” 朱瀚最后拍板,“城隍庙的门,榫细一分,卯宽一丝,榫上留两处余缝,角上暗打一针铁,防老年间松动。岁月会教门呼吸。你们的‘牙口’,放下一半,留下一半。” 两人齐齐点头。 徒弟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师父,您明儿别去庙里了,那一扇,我自己扛过去。谁问,我说是师父定的规矩。” 老木匠看着徒弟,缓慢地点头:“行。你去,抬手慢半寸。” 他们退下时,王福把枣核丢进袖子里,悄悄笑:“这牙口的‘缝’,比嘴还难对。” 人群刚散又聚。第二桩走进一尺半的是两位做点心的:一位做蜜饯,一位蒸馒头。 俩人手里都端着笼屉,热气与糖香混在一起,诱得几个小孩直咽口水。 争的却是“香路”。馒头铺说蜜饯香太浓,”盖了“他们的白气;蜜饯说蒸汽太大,湿了他的糖衣,黏。 你一言我一语,嗓子都有点尖,石不歪“停”一声,枣核点在桌面上,两人立刻压住了嗓门,看向红绳。 “香路有形吗?”朱标问。 “有。”馒头铺道,“从我锅上直往街心去,那一条。” “也有。”蜜饯铺道,“从我盆沿拐进巷子,那一条。” “都有。”朱瀚指空中的风,“可风心大。你们各退半步,守‘缝’。香要走缝,才不打。” 他拿起两张小木板,把它们斜了斜,留出一指宽的纵缝:“你们把蒸汽往上挑一寸,挡出一条‘高缝’;你把糖盆沿口垫高一指,让白气从底下走‘低缝’。高低两缝分路,香路就不撞。” 两人照做,一会儿光景,馒头的热汽向上走成了一道泛白的墙,却不再扑向蜜饯; 蜜饯的糖香沿着低处滚成细线,从人腿边钻过去,甜得不黏。 小孩子们忍不住凑近,鼻尖嗅得直动。 两个铺子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嘴角竟都上了弧:“原来香也能让。” “你们桌前挂一小尺。” 顾辰提了两块细板,板上有线,“高缝一尺,低缝半尺。明白了,就不用吵。” “挂。”两人齐声。 午前,又来了一桩奇怪的。 一个卖镜的小贩与一个写字先生站在绳前。 镜匠衣裳旧,背上背着一捆铜镜,镜面用布裹了,露出边沿的花。 写字先生衣衫很净,手里夹着一卷薄薄的纸,纸上墨干透了。 他们争的是“字脸”。先生说镜匠把摊摆在他字摊对面,把字里的光照得乱;镜匠说字里的字跑进了他的镜面,把镜照花了。 两人站得挺直,语气却不倨傲,显然都知道这地方的规矩。 “你们都摸绳。”朱瀚道,“摸完说话。” 两人依言。写字的掌心细,摸到绳上像压住心气;镜匠的指节宽,摸过红绳,指尖稍稍发亮。 他们松开手,镜匠先说半句:“我靠光吃饭。” 写字先生接半句:“我靠光看字。” “光从哪儿来?”朱瀚问。 “天上。”镜匠与写字先生居然这回同时答了,眼神在空中撞了一下。 “那你们把天收下来一点。” 朱瀚抬头看了一眼竹棚,“棚檐加一块薄布,留出两尺半的天窗。镜架朝上斜三分,字摊朝下压一指。光从天窗落下,镜子的光往上走,字的光往下停,你们守住的是光的两端,不抢‘心’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