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白榆笑嘻嘻把钱放在摊面。年轻人张了张嘴,想说“不要”,又抬眼看看朱瀚,终是没说出口。 他把十只碗用稻草裹好了,塞进白榆背的小篓:“别摔。” “你看你。”石不歪把他手指上的磨伤拿眼端详,“你这手……你晚上磨瓷?” “不得不磨。”年轻人苦笑,“不磨不亮,不亮没人买。” “你用水泡过?”石不歪问。 “泡。”年轻人低声,“手就皱。” “皱了就稳。”石不歪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,带着那只手在他篮子里摸了一圈,“摸石子,摸粗的、滑的、尖的、圆的。你一摸,你心就知道怎么走。” 年轻人哭笑不得,却还是照着做了。 他收回手时,掌心通红,眼里却静下去一点:“我明白了。” 一路行去,遇见一处卖菜的母女。 小姑娘把篮子挂得太靠外,篮口朝地,黄瓜在里头打滚。 王福看得直摇头,走过去把篮绳往里一勒:“别让你菜跑。跑了你追,你一追就急。” 小姑娘抿嘴笑,轻轻“嗯”一声。母亲谢过王福,眼神里真心。 走到旧坊中央,一处布棚搭着遮阴。 棚下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光秃秃的木桩,正讨论用它做什么。 有人说做晾衣架,有人说做门柱,还有人说做横梁。 吵得热闹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 “别争。”石不歪把篮子往地上一摔,坐桩上,“做‘停’。” 众人一愣:“什么?” “停。”石不歪竖起一根手指,“你们在这儿吵半天,走的人绕开你们,绕着绕着就往街边挤。 你们把这桩立在路中间,前头来人一看,就会在这里慢一下,收一下;后头的人一看,也知道要让一下。 你们不写字,就用这桩,让人摸一摸它,心里记住‘停’。” 众人面面相觑,半晌,一个年纪最长的汉子点头:“有道理。”他招呼两个人抬桩:“别又高又细,低一点粗一点,稳。” “对!”石不歪笑,“你们聪明。” 朱瀚站在一旁,望着旧坊的人把桩立好,又看他们自发在桩上刻下浅浅的划痕。 每一道划痕都是一只手指在木头上的停留。 人群散去,路中央的木桩像一只无声的鼓,提醒人心里敲一下。 “王爷。”白榆低声,“咱们要不要也留个什么?” “留。”朱瀚道,“不留字,留一双鞋。” 白榆立刻明白了。 他从背篓里取出一双走得最稳、底上印着细密石纹的草鞋,用红绳吊在旧坊的路口。 风一吹,草鞋轻轻摆,像在和人打招呼。 回到城里时,已近黄昏。 旧学府门前早集合了一群人,等着把今日的三支队伍再排一遍。 朱标站在门下,眼圈子红红的,却精神极佳。 他把一张纸举给朱瀚看——不是字,是一排排指印,深浅不一。 “你这是什么?”朱瀚笑。 “人的手。”朱标道, “我不用字,我让他们把手按在上面。按三次:第一次站不稳,第二次站稳,第三次能走。我看印子,就知道谁心乱,谁心稳。” “你这法子好。”朱瀚点头,“比纸上的字诚实。” “我觉得好看。”李遇在旁边小声,“像一片叶子。” “像一面旗。”王福不懂叶子,懂旗。 黯淡的天光里,门上今天挂了五双鞋,红绳在风里轻响。 磨刀匠把手洗得干干净净,站在门下偷偷看半晌,才走。 卖花的又来了,肩上担子稳很多;挑水的把担头缩短了一寸,笑容真切;卖酱的把灶门关小了一些,说是“火小,心不乱”。 朱元璋站在人群外,没出声。 他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,看着鼓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,看着红绳从一处移到另一处,看着鞋从脚上到门上。 他突然伸手按住朱瀚的肩:“小弟。” “嗯?” “这几天,我睡得比往常好。” 朱元璋看着门上的鞋,“好像能听见一支看不见的曲。” “那是城里的心拍。”朱瀚笑,“合到一处,它就不乱。” “明日,”朱元璋缓缓道,“你继续去走。我不拦你。但你要记住,别让人知道你走了多远——让他们只记得自己走了几步。” 第(2/3)页